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历史与潮汕话正音

    来源:潮汕商人网    作者:丁维兵    2014-09-08     浏览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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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 潮汕位于广东的东部,毗邻福建的闽南,潮汕话公认是闽南话的近支,国内外总使用人口大概有三千万左右,但其下层分支纷繁,各种分支远远的超过俗话说的“潮汕九县,县县有语”。在过去,以潮州话作为潮汕话的正音基本没有问题,潮州是古代潮汕的府城,潮汕的“县县有语”都认同是与潮州话的接近。而且,以前古老的潮州戏本身就是以潮州音作为正音,连海外潮人、甚至闽南人都接受这些事实,以前的潮汕字典一般都是以潮州音注音(近年有转以汕头市语音注音),但现在有专家却提出完全相反的认识,他们认为潮阳话才是潮汕话的正音,潮州音不是正音,认为这三种语言的演化关系是:“闽南话→潮阳话→潮州话”,他们的证据无可辩驳:“潮阳话比潮州话更接近闽南话,更接近古音”,所以“潮阳话是潮州话的正音”。专家们的这个推导言之凿凿,至今都没人能够将之推倒,但这个推导其实是错的。

     专家们实际上混淆了古音和正音的概念。如果做一个比喻,“古音”是你从哪里来,“正音”是你的标准像,完全不是一码事。说闽南话是三者的古音这没错,但如果说潮阳话是潮汕话的正音,等于是说闽南话是潮汕话的正音,那直接用闽南字典给潮汕人用就行了,这个逻辑错误的关键是将“古音=正音”,闽南话不仅是潮语的古音,闽南话还是古汉语,是中国汉语的古音,难道可以说以后全中国都得以闽南话为正音?当然不能这么讲。如果潮汕正音是在历史的半途中演化,可能会是发生在中间的哪一段呢?

     按照红山文化是先商文化的源头之一,先商人类是商代的先人,商代人类是现在闽南人的先人来推断现在闽南话可能的起始期,大概是在红山文化时代。而红山文化的后期随地球气候降温期,红山文化先民群体主体部分则经过河北进入河南,与中原诸文化碰撞、交融,最后成为先商文明的重要构成部分。大致是停留河北石家庄——河南漳河——山东胶州这一大三角地带,形成了长期与东夷族等原住民相互区隔但又有相邻影响的格局,闽南人和汕头人后来常说的“自己人”,可能就是出自于山东胶州计邑的“胶计人”。这可能是现在闽南话的成长期。再经过商朝这个可能是现在闽南话黄金期的进一步发展,到了两晋的时期,对于佛教的热衷,很可能是现在闽南话与潮汕话的分化期。

     为什么两晋的佛教热跟闽南话与潮汕话的分化可能有关?

     第一,佛教由印度传入中国,中国人想读经书就需要翻译,东晋及之前的佛教热带动了翻译热,而在译经的过程,中国人由梵文认识了音韵等许多知识,这带来的不仅是极大的进步,而且简直就是狂喜,中国语音研究的成果和佛教引发的成果都裹在一起迸发,包括“反切、四声、五声、七声、双声、叠韵、字母、等韵图”等等,简直是五花八门、眼花缭乱,当时有很多人甚至都能随便将之拿来把玩,中国灯谜的起源可能就是与此有关,猜谜其实就是拆字、拆音、拆意,当时用“双声”对话(叫“双声话)”,用“叠韵”作诗(叫“叠韵诗”)等等,应该也是得心应手的把玩语音。

     潮汕人说话时很喜欢用一种特别的动词用法,其可能就是“双声话”,规律是在动词的第一个字之前,再叠一个与该字相同的字母并与“i”合拼的字,比如将“食掉”说成“舌食掉”,“舌和食”在潮汕话里大致发“jì”和“jià”的音,两者的字母都是发“j”的音,但也有个别例外,比如有在“c”前叠“q”的,还有在“s”前叠“x”的,另外也有少数后面不是用“i”的,这样的“双声话”在潮汕话里极其普遍,一般感觉是在为动词助音,使动词更为生动,这种极其特别的语言现象以前不知出处,现在明白了应该就是东晋时语音研究的遗留。

     另外,现在藏在潮汕揭西棉湖镇的“棉湖僻”也疑似是当时把玩“反切”的遗留,“反切”就是用两个汉字为一个汉字注音,即“上字取声下字取韵”,比如“饭”字就是由“扶碗”切拼出,“棉湖僻”将“反切”再升级为“反反切”,结果“扶碗”就成了“碗扶”,现在仍有很多普通棉湖人,竟能以此做日常的大段会话并应答如流,以前以为这是抗日战争时用来对付日本兵的怪招,现在看其根本就是源自东晋的“反切”,是东晋都城把玩“反切”的一种遗留,可能当时最走火入魔的那群人后来落在了棉湖。

     第二,中国人信仰佛教一般都希望能够诵经,为了适应诵经,在认识音韵等的基础上,晋朝的语音语调可能有过较大的梳理和变化,为什么认识了音韵等就会导致语音的梳理呢?这可能是因为中国古代汉语的发音,具有偏于重音重调的特点,汉字每个单字就是一个音节,而每个字都是单独定音,结果在最初的每个字的定音时,可能会因为强调而比较容易偏向重音重调,有些研究说:“(汉语)古无轻唇音,只有重唇音,所有的轻唇音都以重唇音发出”、“晋代以前汉语的另外一个特点,是没有舌上音(舌上音也是轻音),舌上音的发音部位近似现代汉语中的翘舌音,如“zh、ch”,这些例证正好都在指向古音的重音重调,如果我们用心留意,在日常生活中我们也能感受到古汉语重音倾向的表现,中国有相当多方言都是很重的音调,说相声、演小品喜欢拿来逗乐的方言很多就是这一类,这应该是古汉语的明显印记。

     但是,重音重调对于经文诵读可能过于镪锵,这不符合中国人诵经时希望的“含吐抑扬”,结果,在皇权、士族、佛教、财富等多位一体的极强势作用下,晋朝竟完成了后世认定的汉语上古音与中古音的过渡,在这个过渡中,古汉语的重音重调得到了彻底改造,于是很多前所未有的轻音都在晋朝生成,而“含吐抑扬”的 “含吐”似乎就是小口形的诵读,大概就是现在上海人说话的样子,包括以苏州为代表的吴侬软语,当时东晋的都城是南京,这两个地方都离都城不远,所以,现在的上海话和苏州软语,可能就是东晋前后语音改造的结果,不要以为上海话以前就是这个样子,有人说,古代的吴语可能在现在的台湾高山族那里保留得多些,我没去过台湾,不知道高山族说话是软音还是硬话,不过,如果1000-2000年前上海还没有冲积出来,那就不用去找了。

     第三,有研究说:“当时用来翻译佛经的语言,正是唐初年‘切韵’系统的中原汉语,而闽南话所用的‘河洛话文音’正是唐朝中原汉语的‘母语’”,所以:“后来佛经由曰本留学生用片假名记音传到日本并诵读至今,以致今天日本人在诵读佛经时,与现在闽南人的发音几乎是一样的”,如果古语的重音重调确实是在皇家领头的佛教热潮中改造成软音,很可能其改造的效果,就是离朝代的权力中心越近,或者是对佛教越是全心投入,改造的程度越是彻底,中国现在两大极端软语的苏州话和潮州话,可能就是当时非常接近皇族或皇族生活的族群,只是两者分别由古吴越语和古闽南语演化而来,吴侬软语由当时江南士族用的古吴越语而来,潮州软语由当时南渡士族用的古闽南语而来,闽南语系的族群绝对是整件事的主角之一,苏州与潮州不仅都是非常特别的软语,而且还都是过去有名的出美女的地方,这方面会不会也是两地曾经相同的历史地位的某种昭示?

     到了东晋灭亡之后,由于没有了皇家的领头作用,极强势的软语演化可能完全停止,而到很久以后由于“当权者深感佛教的不利影响,在唐武宗李炎即位后开始灭佛”,可能社会上一般的软语改造也都会基本停止,只是在后来灭佛结束之后,佛教内部的诵经读音可能还会另外继续演化,不过其已经无力再造成族群体量的深度演化了。

     结果,东晋之后都城南京的语言,可能转由后来的统治者主导,这是其一;而源自古吴越语的软语,可能离开南京以后到了苏州,毕竟吴越语系还是本地的根基,后来再发展到了上海,慢慢形成了由古代吴越硬语和其它硬语包围下的吴侬软语小岛,这是其二;而源自古闽南语的软语,在离开南京以后一直没有远离大闽南语群,直到最后南下在福建和潮汕落脚,其慢慢形成了与偏硬的闽南话相隔的潮汕话语区,并在其中心形成了潮州软语小岛。

     潮汕人可能在南下时走在大闽南语系族群的最前面,其中语音最软的族群落到了潮州,周围是比较中性语调的大潮汕话族群,而当时整个潮汕话族群居住的地域,可能还包括相邻的福建泉州、漳州、厦门等地,其辨认的主要参考依据是泉州等地似乎跟潮州一样,都有比较偏重佛教的感觉,而在这个范围之外,则多是更古老的多神崇拜,这是一种可能的隐形界限,历史上很多潮汕人说是从福建迁来,实际可能就是从福建泉州等处迁来,而这个迁动的原始动力,可能是由于闽南人在承受外力挤迫时产生的移位,这包括唐末陈元光、五代王审知带兵入闽在内的非常多次后继压力,闽南人迁往台湾可能也是因为这些压力所致。

     从感觉上讲,重音重调的潮阳话语区是相对更崇尚多神的地域,潮阳话的基础无疑也是闽南语,其有可能是在东晋年代或在现在的地方,离语言演化和软化中心较远的族群,其在语言方面,已经在向潮州话演化,但音调方面,却还停留在重音重调,结果成了闽南话与潮州话的中间音,这很像是一个男士从外面学了英语回来,家里人很兴奋跟着学,但只消化了语言还没消化音调,说出来的就是带口音的英语,这样的解释似乎更为合理一些。

     闽南话虽是三者的古音,但因为其承受了最大的后续压力,语音语调应该也是会有较大的变化,据有人抄自当时福州地方志的记载,当后来的河南固始后唐兵下来的时候,是清理过前面先到的男性原住民的,可见其历史上语言变化的程度可能会有多大,所以现在的闽南话,至少还跟东晋500年之后的河南话有关,具体的情况需要另外研究。

     欧亚大陆现在的人类主体,第一程的大方向是由南向北,这是在文明社会之前,第二程的大方向是由北向南,这是进入了文明社会之后,闽南语系的族群主体历经5000-6000年以来一直没散,这是文明社会的活化石,全世界几乎是独此一份,极其珍贵,现在的中国人很喜欢这样的一句话:“中国是人类古老文明唯一没有被中断和消亡的国家”,按现在的历史发现,中国的“闽南-潮汕人”也可以改用这句话:“我们是人类古老文明唯一没有被中断和消亡的族群”。

     潮汕话的正音之争看似非常小的小事,这里面却藏着非常大的大历史,潮汕人应该学会关注自己的历史,学会以新历史观的动态看待自己的历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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