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饶宗颐教授在中国绘画艺术上的贡献

    来源:天下潮商    作者:黄兆汉    2014-09-13     浏览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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饶宗颐教授是当代的大学者、大艺术家。他在中国学术上各方面的研究都有巨大的成就和贡献,影响非常广泛深远。他的艺术(包括绘画和书法)虽然暂时仍未显着地看出对当今艺术界的影响,却一样令人震惊触目!作为一个艺术家,饶教授可算多才多艺,山水、人物、花鸟、走兽各类画,样样皆能,样样皆精,尤其是前两者,个人风格极强,出类拔萃,真可谓超然独立,傲视同群。

因为饶教授在学术和艺术上都有异常的成就,他已成为一位为学术界研究的对象,在过去的短短十数年中,有关饶教授的专着已出版十多种,而单篇论文更多不胜数!可以说,有关饶教授在学和艺两方面的各种成就和贡献都谈到了,可是直至现时为止,我还未见到一篇总论饶教授在绘画艺术上的多种贡献的文章。故此,不嫌自己知识浅陋,我打算在这里概括地谈谈这些问题。

我认为饶教授在绘画艺术上的贡献是多方面的。第一,亦是最重要的一点是,饶教授创立了山水画的一个新宗派——“西北宗”。在中国绘画史上,山水画的宗派自唐代开始,历代都有新的宗派产生,但总的来说,都跳不出南宗和北宗。南宗始自唐代的王维,“始用渲淡,一变钩斫之法”(明?董其昌《画旨》),这就是文人画的开始。其后董源、巨然、李成、范宽等等都循着这条路走。北宗则始自唐代的李思训父子,创“着色山水”(仝上),流传而为宋之赵干、赵伯驹、赵伯骕、以至马远、夏圭等等。其实,南北两宗,除了画法不同之外,最大的差异是画中所表现之气象不同。南宗充满“士气”,即读书人的气象;而北宗则缺乏“士气”,只有“匠气”,即画匠之气。明代陈继儒则指出北宗“板细”,即刻板和琐细。饶教授自然很清楚两宗的特色,更可以写两宗不同风格的山水画。但中国地域广大,南、北之外,还有东、西,而东、西之外,还可为细分东南、西北多个区域。饶教授因研究敦煌学之故,极喜爱西北山水。他发觉西北区的山水自有它的特色,绝对不同于南北两区域,更不能用南宗或北宗的画法去写西北区的山水。他发觉“西北诸土,山径久经风化,形成层岩迭石,山势如剑如戟。一种刚强坚劲之气,使人望之森然生畏。而树木榛莽,昂然挺立,不挠不屈,久历风沙,别呈一种光怪陆离之奇诡景象。”(饶氏《中国西北宗山水画说》)认为很难以寻常画法处理,清楚地了解到非别创一种皴法,不足以状之。经过多次实验之后,饶教授“以为可用乱柴、杂斧劈及长披麻皴,定其轮廓山势,然后施以泼墨运色,以定阴阳。用笔宜焦干重拙,皴当纯以气行。间亦试用茅龙管,或取一笔皴,以重墨雄浑之笔取势,或以金银和色,钩勒轮廓,尚有可观。”(仝上)饶教授就是这样的创立了一种新的皴法、墨法和色法去写西北区的山水,效果是非常成功的。我们现时欣赏饶教授的描写西北地区的山水画,便会深深的感觉到一种崭新的画风出现,一个新的山水画宗派——“西北宗”的诞生!

不过,写“西北宗”的画,不能只靠想象和运用饶教授的技法便可以写得好,画家一定要“亲历其所,深自体会,然后形诸笔墨,方能兼得其神其貌。写来不单山色风光,活跃纸上,即塞北风声雪意,亦毕现其中。”(仝上)这就是说,先要“外师造化”,才可以“中得心源”。因为无论甚么皴法,甚至墨法、色法,都是根据所见之真山,观其纹理,然后创造出来的。

自从饶教授创立“西北宗”山水画(实践兼理论)之后,艺术界已很关注这个宗派的存在和发展,亦有不少艺术史家和艺评家提及和讨论这个问题。我认为,不作西北方山水画则已,若要作西北方山水画的话,饶教授所创立的技法一定是个可行的法门,亦可能是唯一的法门!相信不久的将来这个宗派一定得到艺术界人士的认同,信从者随着出现,继而迅速地增加。说不定在将来的绘画史上它能够与南北两宗“鼎足三立”,与它们平分山水画的春色,为绘画史写下新的一章!

第二点贡献是中国画的“学问化”。不少艺评家说,饶教授的画是“文人画”。我不强烈反对这个说法,因为饶教授是个文人,他写出来的画又充满文士气,认为他的画是“文人画”自然没有甚么大不对的。但“文人画”也有多个层次,亦含有好或坏的意义。从好的方面去说,饶教授的画是最上品的“文人画”,表现了文人最高尚最尊贵的气质。如果从坏的方面去说,“文人画”绝对不是一个适当的名词去形容饶教授的画了。在一般人的心目中,“文人画”只是一种随随便便的游戏之作,多数是草草几笔,美其名曰“写其胸中逸气”的作品。这是最下层次的“文人画”,可以说是不好或差劲的“文人画”。在这类的“文人画”里是谈不上甚么技法或至低限度的技法的。饶教授的绘画,六法俱备,变化万千,超凡入圣,单从技法上去说,已是“文人画”的上上品;再加上画中所表现出来的不寻常的“士气”,真是画中的极品了。

但,饶教授的画的可贵之处还不止如此!他的画充分的表现了他的超人学问,他的身为当代大儒的伟大胸襟。饶教授为公认的国学大师,文化通才,对儒、释、道及中国的文、史、哲、艺都有极深入的研究,故此他写出来的画,无论题材、内容、思想、寄意各方面都比一般艺术家丰富得多,深广得多。我们可以说,没有饶教授的学问,是写不出饶教授的画的。他的画充满了学问,是不折不扣的“学者画”,而且是“学者画”的典型。我相信,饶教授的画最不可及的便是这一点。(谁可以有饶教授同样的学问呢?)而最可贵最杰出的亦是这一点。

从创新的观点着眼,开创“西北宗”山水画是饶教授最有贡献的一点。但从画的深度和广度着眼,“学者画”是饶教授在绘画艺术上绝对不容忽视的贡献。两者是同样重要的,不能厚此薄彼。饶教授主张“学艺双携”,而今在绘画艺术上,饶教授完全体现了这个主张。

饶教授的第三点贡献是诗、书、画三者的新结合。如果用英文去简写,便是“PCP”了。饶教授是书法、绘画大家,现在我们都知道。但之前,饶教授在诗词的成就上早已享其大名,是著名的诗人、词人。以前的人说,唐代的诗人兼画家王维是“画中有诗,诗中有画”,但对饶教授来说,这说法仍不够彻底,因为饶教授的“画即是诗,诗即是画”,两者是合而为一的。在一幅题上诗(或词)的画上,饶教授的诗的内容与风格跟他的画结合得如水乳交融,两者是分不开的。还不止此,他的诗的表现媒介——书法也同样与其它两个元素(诗、画)结合得天衣无缝,达到“三位一体”的境地。在一幅画上面,诗、书、画,无论在内容上、风格上都是完全统一的!饶教授之所以能够成功地做到这一点,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,他以书法的线条入画,同时又以书法一般的风格去写诗,而这个风格,总的来说是豪放的——或者可以说,不同程度的豪放的。故此,在饶教授的画中,诗即是书,书即是画,亦可以说,诗=书=画,好像一个鼎之三足一般,若缺一足的话,就不是鼎了,或说不是完整的鼎了。在饶教授的诗、书、画“三结合”的画中,很多时我们会察觉到一个不寻常的现象:书与画的结合(更正确的应该说,书与画的结构)是很特异的。比方说,画只占纸张的一小部分,而书却占了大部分。更极端的是,书完全写在画上面!这些情况,虽然不能说,前无古人,但在饶教授的作品中,实在是很显着的,而且风格往往是豪迈不羁的。

世人以为诗、书、画是文人应有的修养或玩艺,而三者的结合是文人的最“文”的表现。现在饶教授不单止将这三者结合起来,而且高度地、紧密地、有机地结合,把“三而一”推至最高层次,是文人进而为学者的最精彩产物,是中国艺术的最优良品种!是非常珍贵的,是特别值得我们珍视的。

前人说,“画是无声诗,诗是无形画”,还不提到书法。我认为饶教授的诗、书、画的结合已不止停留在“三位一体”的层面上,它实际上或结果地跳上另一个层面,是“形而上”的层面,即超物质的层面,是诗、书、画之外或之上的一个层面。现在不少诗评家、词评家认为饶教授的诗词有不少是形上诗、形上词,我认为饶教授的绘画也有不少可以说为“形上画”;同时,他的书法也有不少是“形上书”。为甚么会有这些异常的艺术产物呢?这完全是由于饶教授的博大高深的学问所致。没有深博的学问,画只是画,书只是书,哪会有“形上画”、“形上书”这回事?概括言之,饶教授的“三结合”作品,就是“形上画”了。还有其它更适合的名词去形容这类作品吗?

上文我已指出饶教授以书入画,即以书法的线条运用到绘画上。这也是饶教授在绘画艺术上的一大贡献,是为第四点贡献。当然,以书入画不始自饶教授,但“入”得那么成功,使到绘画具有那么高度的线条美却是绝少人可以比得上饶教授的。饶教授无疑是大书法家,篆、隶、行、草、楷,都有极高的成就,这完全是因为他“转益多师”之故。他对北碑、南帖,以至甲骨、金文、石鼓、简帛,及晋、唐、宋、元、明、清的书法都有深入的研究,所以他的书法不独线条美,而且面目多,这对他的绘画有很大的帮助,甚至可以说,这造成他的绘画超越寻常的一大因素。一般画家只懂画,不懂书,或不擅书,因而画面上的线条单调和不够美,主要是不够厚劲豪雄,缺乏足够的气势和生命力。但饶教授的画刚刚相反,它充满了雄劲浑厚的美,生气盎然,这是书法的线条所带来的。中国绘画讲究“骨法用笔”,而这种技巧正是书法最着重的,故此以书法入画是最直接和最有帮助的方法。我们现在看饶教授的绘画,尤其是山水画和人物画,就最能看出书法对绘画的影响。饶教授正如明、清的艺术家一般,认为“书道与画通”,故“贵以线条挥写,淋漓痛快”(饶氏《论书十要》),书即是画,画即是书,以书入画,或以画入书,其实只是一回事,其理相同。只是不擅书法的人总硬说书与画是分开的,或说成两种绝对不同的艺术形式而已。

清代的倚声家提出填词要“重、拙、大”,饶教授把它们借过来用,主张书法亦要“重、拙、大”,“庶免轻佻、妩媚、纤巧之病” (《论书十要》)。此外,饶教授还主张书法要“留,即行笔要停滀,迂徐。”(仝上)主张落实了,或说变为实践了,一种遒健古拙的书风便自然出现。饶教授就是以这种风格的线条运用到人物画上,尤其是他所写的敦煌白画。这种书风主要是来自汉晋木简的书法。当然,还参入其它书法因素。

概而言之,饶教授在书法上的巨大成就为他的绘画提供很大的助力,他的画永远呈现生气勃勃,我认为很大的原因是拜书法所赐。饶教授的画是以书入画的最佳典范,可以向艺术家们显示,“以书入画”是使绘画走上成功之路的一个绝对可行的方法。这不是饶教授在绘画艺术上的贡献,那是甚么呢?

饶教授的第五点贡献是使敦煌画风重生。刚才提到饶教授以其遒健古拙的书法线条写敦煌白画,其实这已是一种贡献。如果认为这仍不够份量的话,饶教授以其崭新的风格与形式写敦煌画样,就绝无疑问是他在绘画艺术上的一大贡献。敦煌是中国艺术的宝库,尤其是它的壁画,真是人类的最珍贵的艺术遗产之一。研究敦煌学的人渐多,而向敦煌艺术吸取营养的艺术家亦不少。这些艺术家因各人的需要不同,资质不同,故各人所得亦不一样。同样是摹仿和学习敦煌画,饶教授所得的便与张大千、谢稚柳、关山月等人有所差别。大致上可以这样说,饶教授得到其神韵,而不斤斤计较其形式上的细节描绘。就算是指明写敦煌画样的,饶教授的画亦有其自我的风格。仔细去看,去研究和比较,并不怎样觉得他是写敦煌画样;但从整体上去看,去感觉,就会完全觉得他写的是不折不扣的敦煌画样!这就是“神似”或“得其神韵”的结果。

很多时候,在饶教授写敦煌画样的作品中,只有一部分,最显着的是其中人物或走兽部分,是敦煌画样,其它部分——布景部分全是饶教授的创作,而这部分创作又带有浓厚的敦煌艺术风格。实际上,整幅画就是一个创作!“旧材料新综合”已是创作,新旧材料的重新综合当然是创作了。更妙的是,饶教授往往利用敦煌白画的画样而用彩色写之,或金或红,甚至其它颜色,而配以自创的布景,使到画面上呈现出一种趣味横生和充满生机的气象。线条和形象,却是古拙和原始的。这一类敦煌风格的彩绘作品布局新奇,彩色缤纷,形象古拙,我认为是绘画上的一个新品种,是饶教授的一个非常独特的产物,是“饶家画样”,十分值得我们重视,亦十分值得我们进一步研究。

不少艺术家都写敦煌画样,但大多数只是循规蹈矩地摹写,翻不出新意,但饶教授靠着他的大天才、不寻常的创作力、求新求变的坚强意欲和在绘画和书法上的巨大成就,他写出了自己的敦煌画样,创造了一种新的敦煌画风。他使敦煌画风重生了!

在这里稍为介绍“敦煌白画”。敦煌白画实际上是画稿,是唐人所画的白描画稿,原见于敦煌经卷背面及卷末,线条相当健劲优美,无疑是出自当时大师级手笔,是为绘画壁画前所做的准备作品。饶教授发现这些作品后,惊为绝艺,不独研究它们,为他们着书,更心追手摹,运用它们在自己的绘画创作上。不过,这些画样在饶教授的笔底已有变化,已变成他自己的血肉和面貌了。我们稍为比较一下原画和饶教授的摹写,便很清楚地看出来,于此不必细说。

饶教授写的敦煌白画有自己的风格,他的敦煌彩绘一样有自己的风格。饶教授的天才是绳墨所缚不住的,他的创作意欲是任何规矩也堵不住的。饶教授只是借着敦煌画样去展现发挥他自己的艺术创作才华而已!

第六点贡献是,在饶教授的笔下禅画进入了一个新阶段。很难说,禅画始自何时何代,不过,我相信唐代便应该有禅画产生,因为在唐代佛教禅宗已经十分盛行,而且又分南、北两宗,信奉者众多,当时的画家,尤其是人物画家、山水画家,偶一在作品中描画一些禅宗人物或参入一些禅意是很有可能的。当然,在这个时候禅画还不足以成为一个画派,甚至一个显着的新品种。到了五代、两宋,这类所谓禅画的画略有发展,当时的画家,如石恪、梁楷、玉涧、牧溪等都写这一类的画。它的最大特色是“简单”,无论是形象、布局、用笔、用墨都以简单为上。在传统的中国画史典籍上,它被称之为“简笔画”。我相信,到了明代——董其昌、陈继儒的时候,“禅画”的概念才逐渐形成,因为这时代的一些文人画家认为画可通禅,或画和禅是可以相通的。至于禅画成为一个绘画流派,只是近代,甚至二十世纪的事,但其实际的内容与风格仍然是颇为含糊的,难以确定的。

究竟如何才算是禅画呢?“简单”就是禅画吗?不一定。简单的画不一定带有禅意。我认为——绝对认为画之可以称为禅画完全在乎它含有禅的意境,不在乎它简单与否,亦不在乎它用墨或用色。只要它含有禅意或令人感觉有禅意,不论它是简是繁,用墨或用色,它就是禅画!

综观历代被认为是禅画的画,题材、形象、布局都是比较简单的,而且都是用墨写的。诚然,“简单”较为容易接近禅,但复杂亦可以通到禅的,这跟禅宗的“顿悟”与“渐悟”同一道理。饶教授自然很清楚这个道理,所以他的禅画,有简单一类的作品,同时也有复杂一类的作品;有单色(不一定是水墨)的作品,亦有彩色缤纷(甚至用金色)的作品。它们同样含有不尽的禅意禅味。至于题材方面,有人物(如佛像、罗汉、和尚、大士),有山水,有花鸟,有杂画,题材众多,不一而足。总的来说,是选择较为凈或静一类的题材的。单有形象的画面,也不一定带有禅意的,饶教授为了肯定画有禅意,或画可通禅,他还运用放逸洒脱的书法题上一些禅诗或禅偈,这样整幅画便现出一片禅机,禅意勃勃,或禅味盎然了!饶教授的禅画是通过诗、书、画“三位一体”的结合孕育出来的,所以禅意禅味特别浓厚,有深度。这是他的禅画比他人的特别耐看和令人回味不尽的地方。

他人写禅画,绝大多数只用单色(水墨),逸笔草草,肤浅薄弱,又不讲究布局,更无书法可言,题诗题字用来用去都是惯用的几句,毫无新鲜感,又无学问语,哪可以使人有“当头棒喝”之感呢?饶教授的禅画形象奇,布局新,笔墨洒脱,彩色特异,书法超逸,题诗不比寻常,往往令人精神为之一振,或使人有“惊心动魄”之感!这种心灵的突然触动,禅机便实时触发了。有这样的功能的画,才是真真正正的禅画啊!

有人说,饶教授的禅画,其中的一些题材,如人物、山川,都是从他人搬过来的。不错,但这些题材到了饶教授的笔底已有所改变,已不是原来的样子,笔墨已完全是“饶家样”了。再加上不同的布景,不同的题诗,不同的书法,整幅便是一个新创作。这比“借尸还魂”还要彻底,肯定是个创新。

禅画在中国画里只是个旁支,但颇为独特,值得我们注意。饶教授的禅画——诗、书、画“三位一体”的禅画更值得我们重视、珍惜。禅画,靠着饶教授的刻意创作,到今时今日已进入了一个新阶段,可以说,迈进了一大步了!

以上六点我认为是饶教授在绘画艺术上的十分重大的贡献,或可说为伟大的贡献。研究中国绘画史或艺术史的人士对它们应该重视,也应该好好的考虑写入史册。除了这几点之外,还有以下几点也颇值得我们注意。它们可视为饶教授在绘画艺术上的成就或杰出之处。认为它们也是饶教授的贡献,亦未尝不可。

第一点是,饶教授的山水画是“无景不可入画”的。以前的中国画家以为写尽神州大江南北的山川,“搜尽奇峰打草稿”,就已经很了不起,但现在的画家应该有更大的抱负,因为交通已经不成问题,到各国游览、写生是很方便,也是颇容易的事。饶教授一生好游,他每到一处游览,必定带备写生簿,见到当地风景之优美奇异者,必以速写记之。游历归来之后,以速写所得及以自作记游诗词为参考,绘画当地所见。饶教授足迹遍天下,中国各地不用说了,亚洲的其它很多地方,如日本、泰国、印度尼西亚、印度、柬埔寨等等……他都走遍。亚洲之外,欧洲的英、法、瑞士……,美洲的美、加,大洋洲的澳、纽他都曾多次游览,故此他的世界各地的写生画特多。可以说,天下山川尽入其笔底了!饶教授的观察力高而创造力又特强,他了解到不同的山川有不同的纹理,而他实际上可以用不同的笔法、墨法、色法去绘画不同地方的山川。故此,他的写生画真是名符其实的写生画,甚能写出眼前山川的面貌与神韵。他写神州的火焰山、月牙泉、印度的灵鹫山、香港的鲤鱼门、缅甸的蒲甘、柬埔寨的吴哥窟、日本的富士山、美国的大峡谷、加拿大的尼加拉瓜大瀑布、瑞士的阿尔卑斯山、法国南部的醋山、澳洲的蓝山、纽西兰的皇后城等等都各有不同的写法,以达致形神俱备的境界。我认为这批写生画十分重要,它不独记载了一位艺术家的所见所感,更向世人显示,中国的笔墨是一样可以描画世界各地的山川的,不一定西洋的油画或水彩画才可以做到。同时,它们也可以告诉世人,饶教授的绘画技法(无论是笔法、墨法、或色法)是多样化的,是可以随着需要而创造出来的。这是创新,是基于实际需要的创新,而不是为创新而创新的无意义的创新。这种精神,这种动力结果成就了饶教授创立了“西北宗”山水画。这一点我们在文章开始时已讨论过了。

第二点在饶教授的绘画上很值得注意的地方是金银二色的妙用。在中国的传统绘画上金色很早已经被采用。唐代李思训父子一派的“金碧山水”已经开始采用金色,但当时的金色似乎只用于钩勒山石的轮廓,或作少许渲染。银色的采用可能较迟,而且不大显着。在过去写“青绿山水”或“金碧山水”的都往往用钩金法,使画面呈现金碧辉煌的气象。写人物画,尤其是释道画,也很多时爱用金色,甚至银色。所以用金色或银色作画是中国画的老传统,本来就不是稀奇的事。但,何以我们要特别注意饶教授运用这两种色彩呢?原因是,饶教授大量地、豪放地、全面地(指各画类)运用它们。上世纪九十年代之前,饶教授较少用这两种色彩,但之后,他便越来越爱用它们,到近这几年他用金银两色竟达到了热爱的地步,无论人物画、山水画、花 鸟画、杂画都很多时用到它们。在人物画里,他可以整个人物钩金;在山水 画 里,他可以利用金色代替墨汁,连皴带擦写山石,又用金色点染树木;在花鸟 画 里,他可以用金色写树枝,写石头,花钩金(粗线条地钩)、叶也钩金。画荷花的时候,他可以画出金花银叶, 更有时用金色写荷茎、荷叶,甚至芦苇草!在杂 画 里,他可以整只马、整只狮、整条牛钩金;又往往用金色或银色题字。这样大量地、豪放地用金银两色施诸绘画上实是前无古人的!而效果却相当别致,不单辉煌可爱,兼且高雅名贵!本来金银两色是“文人画”最忌用的,因为“文人画”只讲究用墨,认为墨可分五彩。“文人画”连一般的彩色都比较少用,至多是用“浅绛”,金银两色更“敬而远之”了。饶教授写的不是“文人画”,至低限度不能用“文人画”一般的意义去名饶教授的绘画,所以饶教授也不须只局限于水墨的运用,他尽可以顺其所欲或随其感觉地用任何彩色。他写画的时候,喜欢用金便用金,用银便用银。意之所至,喜欢用甚么颜色都可以。这真是孔子所说的“从心所欲”了。作为一个艺术家,作为一个人,到了这个境界,还有甚么可以相比?还有甚么可以更快乐呢?金银两色的活用、妙用显示出饶教授绘画技巧的大成,也同时显示了饶教授的舒畅、愉快、乐观的心境!

饶教授在他的作品上使用金银二色的技巧,不独突破了传统,而且甚具个人风格,太可爱了。这又是一个创新!

第三点值得我们注意的是,饶教授在过往的几十年中与一群艺术家合作了百多幅画,合作的艺术家总数超过五十人,其中不失为大师级的不少过三十位!最为我们熟识的有刘海粟、黄君璧、丁衍庸、赵少昂、黎雄才、关山月、杨善深、方召麐 、王己千、董寿平、赖少其、程十发、吴子玉、刘旦宅、何怀硕等,而与赵少昂合作得最多,接近六十幅。通过这批合作画,我们可以在同一幅画中看到至少两位画家的不同艺术风格,同时又可以察觉到不同风格的绘画在“互尊互助”的合作精神下表现了谐协的意境、构图和笔墨。其中最大的关键是艺术家的心灵是相通的,或可说为,艺术家的心灵是靠着艺术而达到相感相通了。

合作画的活动是社会的一个现象,也是文化的一个现象,它的存在正如诗词的唱和一般,是“以文会友”的一个产物。(这里的“文”是从广义说)如果要特指绘画的话,那就是“以画会友”了。“以文会友”或“以画会友”是多么美好的事啊!饶教授能够得到这么多的大艺术家与他合作写画,原因不外四个:一、他的艺术高超,为其它艺术家所认同;二、他的学术渊博,为他们所赞赏;三、他的名望崇高,为他们所景仰;四、他的品格超凡,为他们所尊重。无论是基于四个原因,或只是其中一个原因,都标志着在他们的眼中饶教授占着重要的位置。对饶教授的“重视”是这批合作画之所以产生的最关键性的凭籍!故此,我认为这批画的出现也是饶教授的一个成就,甚至贡献。

这批合作画,无疑是现代画坛的一个艺术活动的纪录,是现代绘画史上十分重要的材料,为将来撰写现代绘画史的人提供了珍贵无比的实物,太值得我们重视珍惜了!研究现代绘画史或艺术史的人都应该感谢饶教授,没有他,哪会有这么多艺术大师的合作画?

最后一点,当我们研究饶教授的绘画作品时,值得注意的是,他打破传统地用原来画西洋油画的帆布作中国画!近几年来,饶教授无论在书法上、绘画上越来越求新了,不独风格新、形象新、意境新、技法新、色彩新,连素材——纸张类的东西也要求新了!实际上,饶教授作画,甚么素材都已经采用过,生纸、熟纸、各式各样的宣纸、麻纸、丝、绢、绫、帛、金笺、花笺、彩笺、木板、竹板……等,包罗万有,采用无遗。意想不到,他还破天荒地采用画油画用的帆布!当然是处理过的帆布,没有处理过的帆布连油画都不能画,哪里可以画国画呢?他画山水、画荷花,写画一般的书法也有用过帆布,效果是相当别致的,除了新鲜之作,还有一种超逸感,甚至生涩感,是另类可爱﹗在记忆中和印象中,似乎没有中国画家在饶教授之前用过帆布画中国画,大概这个新玩意是饶教授始有的。虽然不是甚么大创新,与他的艺术成就关系不大,然而,这都能够向世人显示,只要一个艺术家有真材实料的话,无论甚么素材都可以画出艺术超卓的作品的!不一定好似某些画家只能采用某一种性质的纸张。这正如一位大书法家,无论甚么毛笔或其它材料制造的笔,都可以写出不寻常的书法一样。画绘得好不好,字写得好不好,素材不是一个问题,问题在乎画画的人、写字的人是不是一个真正的艺术家!我认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是应该可以驾御一切工具、媒介和素材的。这个情况跟一个武艺超群的拳师,无论在擂台上、屋檐上、草堆上、山崖上、沙丘上一样能够施展其绝技毫无分别。

综观以上的论述,可见饶教授在中国绘画艺术上的贡献是多方面的,是重大的。这自然是他的艺术生命中的巨大成就。就算一些较为次要的成就,我们在研究饶教授时也应该注意,不可忽视,因为它们都是与众不同的。这些重大的贡献与不寻常的成就使到饶教授成为一位绘画大师、艺术奇才和文化巨人,如自然界的泰山北斗!

饶教授实具有一条令世人震撼的大生命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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